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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各手立:

校对： @洛姬 

这是普通的一天清晨，史蒂夫正坐在中央公园的一张长椅上歇脚。他刚刚结束晨跑，现在双手撑在膝盖上，还微喘着气。卧在他脚边的大金毛喘得更厉害些，张着嘴巴露出舌头呼哧呼哧地。史蒂夫低下身揉了揉它的长毛，心想天气热了，是否需要给它剃个毛。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大金毛剃毛之后一定不乐意，毕竟它爱漂亮，正如托尼。

 

托尼，托尼。

 

总是止不住地想到他啊，史蒂夫笑着微叹口气，轻轻拨动了几下无名指上的婚戒。

 

托尼永远走在时尚前沿，史蒂夫拿起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想起托尼发现自己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时，当即就约了造型师，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漂染成了白色，意料之中地又包揽了一周的杂志封面和新闻头条。史蒂夫当时极力反对，他虽然不懂染发剂里具体含有什么化学药剂，但他知道那对身体有害，而托尼的身体已经不起那么多折腾了。

 

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自己高兴就好，理那么多干嘛。

 

托尼当时的一句话，让史蒂夫彻底噎住，再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造型师已经赶来了，托尼当晚还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时间紧迫。史蒂夫不愿愁眉苦脸地站在旁边扫托尼的兴，便一人骑着哈雷前往新复仇者联盟基地的训练室了。

 

原先的那座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大部分楼层现已作为展馆对游客免费开放。初代复仇者们偶尔也会在顶楼小聚一番，但鉴于他们都是些神秘难寻踪迹的人，聚会也很少举行。托尼在曼哈顿有不少房产，退休后他和史蒂夫搬进了其中的一座别墅。与其说是退休，倒不如说是从前线退下来到幕后做技术顾问了——在托尼那里，没有退休这一概念。托尼在新的别墅里特意为史蒂夫设有训练室，但史蒂夫从没有在家里训练过——无论在训练时，或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史蒂夫都无比怀念身后曾经的金红身影，他怕托尼看到自己训练时也会怀念。

 

史蒂夫午夜回家后，托尼正点着床头灯，戴着眼镜翻着手里的书。见史蒂夫推开卧室门进来了，便抬起头对他笑笑。

 

“怎么没睡？刚去了晚宴，你应该很累了。”史蒂夫掀起被子，贴在托尼身边躺下。

 

“嗯，布鲁斯出了本新书，挺有意思的。”托尼又读了两页，才熄了灯躺下身，尽量不去显得自己是专程为了等史蒂夫而熬夜。

 

“睡吧，宝贝，”史蒂夫亲了亲托尼的后颈，“做个好梦。”

 

“史蒂夫。”托尼轻轻唤了一声男友的名字。

 

“嗯？”

 

很长一段时间，托尼都没有再出声。史蒂夫静静地等着，他知道托尼没有睡着，他知道托尼有话要说，而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他将胳膊环过托尼的腰，抓着托尼的手，鼓励性地捏了两下托尼的手心。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选择我，你早就儿孙满堂了，就像巴顿那样。我不会说我不爱你了，因为那是在撒谎。可正是因为我还爱你，我才想让你走。史蒂夫，现在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理想中的生活，你还年轻，你会永远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多出去看看吧，别天天对着我一个老头子。”托尼用气声说着，但在寂静的夜晚里每一个字在史蒂夫耳中都显得格外清晰。

 

史蒂夫早知对于有些事情，托尼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自信又毫不在意，但亲耳听托尼说出口，依然让他心疼。“托尼，我确实没料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幸福。”史蒂夫说得很快，字句间不留半点缝隙，不给托尼去胡思乱想的时间和反驳的机会。

 

“史蒂夫……”托尼推开史蒂夫的手，“你总说最喜欢我的眼睛，现如今我也最爱自己眼睛，因为岁月的痕迹唯独放过了他们。”

 

“托尼！”史蒂夫无法克制的一声喊让臂膀下的人噤了声，“托尼……我喜欢你的眼睛，不仅是因为它们深邃又纯净，而且每次我看向你的眼睛，都能在你的眼睛中找到幸福又满足的自己。你知道其实我很想和你一起变老，但如果我不能……别推开我好吗？”

 

史蒂夫又抓上了托尼的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托尼没再说话，也没再推开他。

 

第二天史蒂夫临近中午回到了家，推门发现托尼正坐在床头发着呆。史蒂夫第一次在日光下看到满头白发的托尼，而不得不说，他真的能驾驭好任何造型。

 

“托尼，”史蒂夫向床边走去，紧张兮兮地揪着外套的口袋，“刚醒吗？”

 

“醒了一会了，”托尼揉揉眼睛，将手放在身侧已经没有温度的空位，“在等你回来吃早餐，呃，或者是午餐。”

 

“抱歉，”史蒂夫才反应过来他只顾着自己的计划，完全没有顾及到在昨晚那样一番谈话后第二天早上反常地没有晨练回家准备早餐会让托尼产生多大的误解，“只是我不常逛商场，不知道珠宝店开门那么晚。”

 

托尼不安地皱了下眉，将视线移向别处。“史蒂夫，就……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再看向史蒂夫时他已单膝跪在床边，手里捧着个小盒子，托尼做了次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不会答应的，傻瓜，快起来，答案是不，我不愿意。”

 

语落史蒂夫怔了怔，然后真的起身了。人真是奇怪，托尼想，明明是自己拒绝了他，但真等他放弃时我又在难过什么呢。托尼苦涩地笑了笑，思索着接下来的台词，还未张口，身侧一沉，史蒂夫坐在了床边。

 

“史蒂夫，我——”

 

“由不得你，”史蒂夫从小方盒中取出戒指，有些蛮横地拉过托尼的手对准他无名指上套了上去，“饭后和我去登记结婚。”

 

托尼愣住了，史蒂夫很少会这样无视自己的意愿。自己的意愿？托尼轻叹了口气，究竟是谁在无视自己的意愿？

 

史蒂夫像是怕托尼会摘掉手上的戒指一般，紧紧拉着他的手。托尼转过头对上了史蒂夫的眼睛，只那一刻，他便放弃了，他屈服了。托尼笑笑，眼角泛红地同史蒂夫交换了一个吻。

 

于是就这样，在托尼满头白发之时，他同史蒂夫结婚了。没有浪漫的求婚仪式，没有隆重的婚礼，但托尼却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新郎。

 

史蒂夫坐在长椅上，想起当时挑选戒指时自己着实伤透了脑筋。各式各样戒指让史蒂夫看花了眼，令他无法抉择。后来一想，托尼不需要珠宝陪衬，他本就是最闪耀的存在，就挑选了简洁大方的一款，而托尼似乎也很满意。史蒂夫低头一吻落在指间的戒指上。一想到另外一只在托尼手上戴着，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脚边正蹭着自己裤脚的大金毛是托尼送给自己的，那天，托尼被查出患有心脏病。史蒂夫仍记得自己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地对着确诊单发呆时，托尼走上前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嗨，这几天浑身没劲我还以为是自己得了糖尿病，还好还好，以后还能继续吃甜食。

 

史蒂夫气得直跺脚，转过身来对着托尼的一张笑脸又说不出一句训斥的话。“我从流浪宠物救助站带来了一只小狗，给你的。”托尼依然笑着，好像那张确诊单无关紧要，他伸手去试着抚平史蒂夫眉间堆起的小山。

 

史蒂夫在泪水掉下来之前上去抱住了托尼，“托尼，我只要你陪。”

 

托尼一下一下地拍着史蒂夫的背，“别多想，小狗很早就挑好了，打完三针疫苗才送来的。我选了很久，这是救助站里最漂亮的一只。”

 

“我不看重这些。”史蒂夫垂着头，将脸埋在托尼的颈窝里，哑哑地说。

 

“我知道，我也没在有意拿外表衡量，只是这只最像你，自然就是最好看的。”

 

史蒂夫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丝毫不介意托尼把自己同狗比较。

 

史蒂夫很喜欢那只金毛犬。初次与小家伙见面时，它还很小，史蒂夫用一只手就能托起它。它长得很快，半年不到就到史蒂夫小腿那了。定型后史蒂夫每次早起晨练时都会带着它，为了照顾大金毛的体力和速度，史蒂夫降低了跑步速度和时长，史蒂夫并不介意，他很珍惜自己的这位小伙伴。

 

托尼走的时候史蒂夫正在南美洲执行任务。在返航的战机上，他才终于被告知了这个消息。巴顿在电话里说，托尼早就交代过他，若自己在史蒂夫出任务时走了，切记要等他顺利完成任务后再通知他。铁罐的倔脾气你知道，巴顿说，你别生他气。史蒂夫应了声好，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托尼走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托尼没生他的气就好，他哪里会生托尼的气呢。史蒂夫轻笑了一声，胸口起伏着，想到托尼若还在，一定会安慰自己说，他牺牲了陪伴爱人的时间，做的是更有意义的事情，他应该为之感到骄傲，感到高兴，正如托尼也为他感到骄傲一般，毕竟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他托尼斯达克更需要美国队长。史蒂夫的肩膀颤抖着，边笑边流着眼泪。

 

托尼的棺材是史蒂夫抬的。起步时，史蒂夫无视他人的眼神，在棺材上留了一个长久的吻。他又要亲手送别一位他深爱的人了。不是第一次，史蒂夫讨厌身上流着的血清，但也就讨厌了一小会。世界若需要这样的自己，那么就继续存在下去吧。

 

史蒂夫扭过头，看着远方太阳将要升起时，从云朵边泄出的光芒，想到或许有一天他会放下托尼，或许有一天他足够幸运能再次遇到一个令自己喜欢的人，就像托尼一直期望的那样。但他现在没功夫去想这些事。史蒂夫动了动腿，轻轻踢了踢大金毛，小狗站起来将爪子搭在史蒂夫的膝盖上摇着尾巴。你看，他现在有大金毛就够了，清早起来，小狗陪着史蒂夫锻炼身体，晚上睡觉时，它就挨在自己腿边，史蒂夫心中满是喜悦与满足，他毫不孤单。

 

太阳升起来了，史蒂夫伸手揉了揉大金毛的下巴，之后站起身。

 

“走吧，托尼，回家了。”他轻声说。

 

FIN